「老牛博」又多了一个卖货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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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播卖货也是个正经职业,但真的太他妈不酷了,太不老罗了。
主播 | 高海博
大家好,我是海博。这是一档关心商业、文化的音频节目,我们试图以历史与社会的坐标讲述我们所关注的事件。
开头的录音是老罗在新东方时期的语录,他正是从这些声音开始进入到江湖的。明天是老罗在抖音开启直播卖货的第一天,我们的第一期节目就准备蹭一下龙哥的流量了。作为一个买过三部锤子手机的老罗粉丝,必须要来吐槽一下,讲一讲直播卖货的罗永浩是有怎样的历史进程。
在罗永浩宣布进入直播带货圈之后,我对此也并不感到惊讶。此前已经在微博上转了不少广告,多少有些迹象。再加上他自身负债,需要来一次卖身还债。这已经不是老罗第一次卖身了,此前曾经在陌陌直播,卖身得到创业课,当时的举措都是为了让锤子科技的手机继续做下去。
手机已经不做了,公司坚果品牌此前也卖给了字节跳动,现在可以说是肉身签约,也给了字节跳动。老罗说做直播卖货是看了招商银行的关于卖货的报告,那并不是重点,现在谁决定创业还是看报告的呢,赚钱还债才是。
设想一下,当我拿着手机,看着直播里老罗在卖着不是他自己的产品时,作为一个多年粉丝,那种情感是很难表达,也是带着些不可接受的。
其实,从新东方出来,老罗的社会身份就是一个做企业的人,很难称他的企业家。创业是一个长期过程,但老罗并不是一个可以持续做下去的人。牛博网、老罗英语、锤子手机,这应该是老罗最一路的几个公司,后面的聊天宝、电子烟就不提了。
牛博网从06年创办到2009年国内彻底关停。老罗说过,牛博网是最开心的时刻。
老罗英语从08年创办到2012年宣布做手机后基本没有声音,老罗英语培训这家机构已经不存在了。英语培训应该是他最不开心的时刻,他曾说有天从财务那儿知道我们赚钱了,我当场就不想干了。
锤子手机,从2012年开始一直到2019年,7年时间,这是他做的最久的一个职业,也应该开心与糟心同时发生。
老罗折腾不止的个性,让他看到最红最热的项目都会进去淌一遍。加上创业的浪潮,也给了他条件,可以拿到投资。
为什么说老罗出来卖货,作为他的粉丝多少有些不可接受呢。老罗行走江湖多年,做网红多年,出售给公众的一直是“表达”,从新东方时期的语录,到“牛博网,一个理想想主义者的创业故事的演讲,都在在卖“表达”卖“价值观”。即便在他开手机发布会时,推销的是他的手机,同时还能看到是他对工业设计、审美、手机行业的观点认知。
新东方时期的语录就非常典型,它并不是段子,笑话。如果这些放到现在的语境下是一些知识性,政治性的脱口秀。比如开头的背景音。比如他对户籍制度的批评,说起暂住证,他就说过,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国家暂住。
但现在,出售的不再是“表达”了,而是真实的物品。一定程度上,直播卖货老罗虽然还会说很多很多话,讲很多很多段子,就和现在的网红一样,但同时意味着老罗在“表达”上,将进一步退化,甚至可以说是终结,成为一个耍嘴皮子的网红。
就像老罗的朋友王小峰说的一样,「从牛博网开始,便是老罗从一个公共知识分子沦落成一个商人的过程。他每次都想去对抗一些东西,但发现没法对抗,磕得头破血流,只能丢了这块阵地,另立山头。”」
在老罗的创业生涯里,出售“表达”的最巅峰的时刻一定是牛博网,这个汇集了众多自由知识分子的网站成为当时右派青年的阵地,很多老罗的员工其实都是那时的读者,比如朱萧木。
当时的作者包括了柴静、韩寒、王小山、野夫、陈晓卿、连岳、黄章晋、醉钢琴等等。那是2006年,距离奥运会只有两年时间。
时代氛围是到处是生机与待建的写字楼,同时也问题重重。但是中国开始努力并且乐于让西方社会看到自己的形象,这个国家对于形象有更新期待——在自觉落后于西方多年后,将重新成为世界的中心、赢得举世的尊敬。
社会气氛也发生着变化,越来越多的公民行动发生。连岳在厦门民众反对px事件就发生在此时。南方周末也在做一系列公民社会的报道。这就诞生了一批成熟的报纸网络写作者,牛博网的作者也是从此而来,他们共同塑造了一个公民言说时代。
老罗施行邀请制,都是老罗请客吃饭邀请来的。也都是基于他的个人喜好,从产品角度,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,博客网站本来应该是一个多元声音的场所。这其实奠定了牛博网只是一小撮人的爱好。不是一个大众化的网站。在当时不大众就意味着没有广告,收入就难以为继。
牛博网一直是一个老罗的网站,早期的很多文章推荐都是他做主,作为CEO,甚至还会亲自下场,介入到作者之间的观点之中。老罗的独裁特质在这段时期表现的就很明显了。这对他之后的创业也有不少伤害。
我还记得牛博网的几个标准,比如要言之有物,不能像徐静蕾。不能剽窃,不能像郭敬明。
回头复盘,牛博网的关闭还是些乌龙,罗永浩没有把那个网址续约,牛博的域名也变成了一个购物网站。
他自己解释关掉的最主要原因是没人看什么博客了。的确,很少有人再看博客了。14年后,同样距离北京的又一个奥运还有两年时间,时代气氛变成了大国崛起与制度自信。言论被一步步收窄,风向从围观改变中国变成了娱乐与举报。
牛博网的作者们现在在做什么呢?
罗永浩开始去做主播卖货,柴静在雾霾事件后消失在公众视野,醉钢琴也没有新书出来,曾经写出了《乡关何处》的野夫在卖酒,王小山和五岳散人在日本做点投资,同时还开着淘宝店。韩寒早就不写了,变成了电影导演。连岳还在写着情感文章。
这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的,话筒已经被收缴,那些曾经不断讨论的议题已经不复存在,公民社会都已经没有这说法了。
野夫王小山们并不是不想写书,而是没有办法出版,去做生意是他们站着赚钱的方式。这称得上是巨变的十四年,一个表象的特征就是知识一代主动或者被动的开始变现。进入到一个更为巨大的商业浪潮里,只有在浪潮里才能有声音出现,不致于被迅速抛下。
前几天连岳写了篇文章引起了不少争议。大致意思是说,疫情之后的中国,有两点要反思:一是对那些贡献生产力的企业家好一点,他们才是国之根本,减税降费相当于提升生产力,应该当成长期的国策,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;二是别再用纳税人的钱养一堆作家了,别以为养着他们就自然是你的吹鼓手,更大可能是享受你的待遇、福利与特权,还要搏一搏反体制的美名。
倘若不看联系背景,连岳说的都没什么问题。但是第二点明显是在说武汉作家方方,这就引起了一批知识人的批评。在我看来,连岳还是那样,就是一个很个人主义的人,他自己也写文章说只有“私人知识分子”,没有所谓的“公共知识分子”。说他是公共知识分子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而已。
而且连岳本身就是一个情感作家,女性读者众多,所以在给一条带货的广告很多都是女性的衣服鞋子日用品等。
在卖货这件事上,连岳和老罗又一个相同点,那就是都是这个时代的《广告狂人》。美剧广告狂人说的美国六十年代的消费主义浪潮,广告与电视媒介如何在其中推波助澜。
同样的,放在现在,广告与大众传媒一起,正在塑造一个物的世界。这个消费社会里,物质可以打败恐惧,物质可以获得幸福。物变得重要。
广告狂人里有很好的描述,男主说过,”你们知道什么是幸福吗?幸福是新车的味道,是免于恐惧的自由,是路边叫喊着告诉你做什么都可以的广告牌。”
卖货相对于售卖表达,更安全,也更有市场。其实国内的“表达”市场是在不断萎缩的,它还是属于“媒体”生意,它依然是国营控制的。
从牛博网开始,在表达上,老罗也是节节退败。在这个公共空间急剧窄化,公共文化迅速衰落的当下,与之相链接的文化形象和知识者态度,都成为被解构的对象。
这不得不提一个很重要的变化,就是网络上的主体人群也在变化。在快手、拼多多崛起的时候,人们不断感叹,真实中国的面貌是什么?沉默的大多数关注的是什么,他们的兴趣在那里?商业力量深度挖掘出了他们的声音,同时这也是巨大的商业价值。
就像当初美国的福克斯电视台出现一样,他们的受众就是美国的保守派,尤其是南方白人,他们就是为红脖子说话的。
牛博网日百万pv在07年也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网站,当时网民数量刚过1亿,牛博的读者更是小众中的小众。最早一批最早一批老罗的粉丝,是知识一代。他们去新东方学习gre,准备出国,价值观也不保守,老罗语录其实是从水木年华的bbs上开始流传,始于大学生群体,从精英群体开始爆发。
老罗的影响力扩张也是与互联网的发展相契合。视频网站的时代,老罗的演讲一个理想主义的创业故事传播就很广,加上参与优酷的导演计划,拍了一部微电影。微博打假,进入大众消费的手机领域,让他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张。
这个时候老罗的形象开始多元化了。每个粉丝里都有一个罗永浩,已经不是单纯的知识分子了,网红、企业家、相声演员、产品经理、等等各种title。中国互联网用户的数量的暴涨加上罗永浩身份的多元, 双重作用与双重选择使得——知识分子的形象淡化的非常明显。
这也是牛博作者们声音消失的另一个原因。刚才说的一个原因是时代气氛与舆论的管理,另一个则沉默的大多数入场,他们的兴趣观念与牛博的作者们完全是两路人,“主流”已经不再。
总结一下吧。当年影响一代年轻人的牛博作者在这个时代里很难有位置了,不得不变换着体位去迎接新世界。作为一个粉丝,看老罗在拍那些很傻的短视频挺难为情的,我相信他自己也挺难为情的。但这就是所谓的主流乐趣,这也是真实的现状。
精英化的互联网与早期的牛博已经消失了,媒体或者观察者认为的一代人只是一小撮而已。本来手机作为大众消费品,它的设计性的确可以影响一代人的审美,但是老罗没有做成,他最能影响一小撮人三观的还是牛博与新东方时期。
老罗在牛博网关闭的时候就说过,“钱,总是能赚到的,但是牛逼不是。”
作为一个粉丝,还是希望老罗能够把债还完,然后去做牛逼的事,直播卖货也是个正经职业,但真的太他妈不酷了,太不老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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